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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作者：陈亦权
 
   　 那天妻子从楼下小贩那里买来一只葫芦，准备刨起来炒的时候连呼上当，买了个老得刨不动皮的老葫芦，随手将葫芦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。
    　我心中蓦然涌出一股酸疼，倒不是因为她浪费了这块把钱，而是因为我心中对老葫芦的那份特别的情感。
  　  在老家一带，葫芦是一种很平常的蔬菜，从外形上看，大致可以分为两种，一种呈直条状，与丝瓜差不多的样子，还有一种是“圆肚”葫芦，圆肚柄端有一截茄子般粗细的把手。母亲是个勤劳的女人，记忆当中，总会在自家菜地里种上一些葫芦，母亲种葫芦基本都是选择“圆肚葫芦”，一是口感好，二是肯生，更重要的是它除了是蔬菜外，还可以制作一些生活小用具，如酒葫芦、药葫芦、水瓢。父亲早逝，家里没人喝酒更没人卖药，所以母亲只是将它用来做葫芦瓢。因为不惰于管理，母亲种的葫芦特别爱长，母亲总是来不及摘来吃掉就有许多老在了菜地里。一到秋天，葫芦藤就开始枯萎，留在上面的葫芦就开始渐渐由绿色泛出白色。晚秋时分，留在地里的葫芦已经很老了，用指甲也掐不进去。母亲会在这时候将老葫芦摘下来，用菜刀将那曾白色的外皮削掉，然后用锯子将葫芦对半剧开，我小的时候，母亲每次要锯葫芦，都要让我帮忙扶着葫芦，所以我能很清楚地记得母亲锯葫芦时的神情，很专注、很认真，就象是一个艺术家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。锯开后，母亲就用铁皮瓢羹挖去葫芦瓤，然后放在日下晒。晒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，既不能直接接触阳光，也不能放在室内阴干，直接晒会使水瓢外皮不光整，甚至是起裂缝，而如果放在室内阴干，因为老葫芦还有水分的，所以很容易发霉生白毛。所以在日晒的时候，母亲会在葫芦上遮盖一层纱布。约莫四五天后吧，这时的葫芦已经坚硬无比了，就象是木雕的一样。而后母亲会将葫芦瓢收回来，涂上明漆，这样，葫芦瓢不仅看上去外表颜色鲜亮，而且还能延长它的寿命。
    　母亲做的葫芦瓢自己家里是用不完的，所以母亲都会送一些给邻里或亲朋好友，逢到镇上集市的话，母亲还会拿一些去镇上卖得一些钱回来充家用。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一些，别人家都用上了塑料或铝制的水瓢，再也没有人要母亲做的葫芦瓢了，可是母亲却是对葫芦瓢情有独衷，每年都要做几个放着备用。记得有一次我问母亲，其实塑料水瓢也很便宜啊，为什么不买来用呢？要花力气去做，多麻烦啊？母亲很简单地回答我说：“自己田里种起来的东西用起来踏实！”后来我和母亲一直生活在杭州，从那时候起，我就再没有见到过葫芦瓢，而母亲，则多次到菜场蔬菜商贩那里要求别人帮忙给她带个老葫芦，却始终都没有如愿。母亲说，她想家了，想那个留下她大半生辛苦劳作的乡下老家了！
   　 原来，葫芦瓢在母亲的脑子里是一种情感的寄托，在后来，又成了她的一种乡愁！等我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，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……
    　我想把妻子扔掉的葫芦捡起来，试着做两个葫芦瓢，但看看这刚刚装修一新的家，总觉得似乎有些不般配，最终还是放弃了，我想，有些东西大概只有珍存在记忆深处才更有鲜活的生命力吧！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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