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城人民路夜市沿街而设,各种家用的把玩的小商品一应俱全,另外还有几家小饭店酒馆,常有擅饮者三五相聚,就小菜数盘或盏上一份神仙炖,划拳猜令,很有一番市井的繁荣景象。
我不太喜欢逛夜市,但我却几乎每天下班从这里经过时都要特地停下车子走进去。吸引我的不是这里琳琅满目的商品,也不是这阵阵浓郁的酒菜味,而是街边路灯下的一个书摊。说是书摊,确切来说应该是卖旧书的地摊,地上铺一张大塑料席,书就在塑料席上分类平摆开来,从生活百科到法律政治、从世界名著到少儿故事、从军事国防到诗词文学,应有尽有。摆摊的是一个姓徐的大伯,60来岁年纪,戴一副宽边老花镜留些许短须,举手投足间隐透出一股儒雅之气。
与徐大伯相识纯属偶然,那是年初时的一次,我陪一个新来的同事上夜市买生活用品,从徐大伯的书摊边走过时我不经意地带上了一眼,不想却让我发现了 一本7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《唐宋诗词格律》,我父亲在世时酷爱文学,早年曾从上海买回来这个版本的书,后来就留给了我,我曾用它来学习摸索过几年的填词,也在一些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几个豆腐干。前几年一位友人把书借了去说是用几天,但后来转来转去就消失掉了,为此我心痛不已。后来联系了许多地方想重新买到这本书,但一直没有结果。此时街边偶遇我又岂肯错过,连忙价格,徐大伯说3元,我二话没说就以5元买下,因为对我来说,它根本就不是几元钱的事情。徐大伯见我爱文学为人又豪爽,就与我搭上了话,说现在喜欢看书的人少了,而喜欢看这些书的人则更少了,叫我留个电话号码给他,以后一有好书立刻告诉我,钱不钱无所谓,重要的是多个爱书爱文学的朋友。从那以后,徐大伯一有好文学刊物就打电话过来,半卖半送地给了我许多非常值得习读和珍藏的书,如《戴望舒诗集》、《弥尔顿诗选》、《现代作家作品集》、《鲁迅对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的贡献》等等。一来二去地交往多了,我发现徐大伯对文学很有自己的见解,他总是在不断地说文学是世界上最能陶冶情操的一门学问。只可惜年轻时家里穷,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就辍学下田了,后来仅凭着自己对读书的渴望坚持自学,还做过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,但是繁重的生活压力一直没能使他走上文学之路。现在儿女都长大了,而且都有比较不错收入,他才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,白天花个小时收旧书,晚上出来摆摊,倒不是想靠这里赚多少钱,摆个书摊捣鼓一下既能锻炼身体又可充实生活,更重要的是接触到了更多的书籍,难怪看他平时对生意似乎总是漠不关心的样子,而是把更多的注意力用在读书上。
同样的爱好让我们一老一少的两人成为了好朋友,因为我经常过去“寻宝”,顺便聊聊我们共同的话题,后来徐大伯大概是怕我每次去都蹲在地上陪他说话太累,于是干脆天天都多带一条小木凳出来让我坐。尽管是在一个如此嘈杂的夜市,尽管是在一个如此不显眼的街边一角,但身处这阵阵书香中,我分明觉得两个彼此很相近的灵魂正在一片展览的天空中自由翱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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