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 陈亦权

    “正月元旦，啖黍糕，曰年年糕”，这是明朝《帝京景物略》的记载，“年年糕”与“年年高”谐音，意寓人们的工作和生活一年比一年提高，可见当时已经有年糕了！春节，很多地区都有吃年糕的习俗，我们老家也是。
    我们小的时候，那年糕才是真正的年糕，只有到快过年的时候才有。农村人一般都不愿意上街去买年糕的，都比较喜欢用自己家的米到作坊里去打，一打就是个百来斤，浸在一个大缸里，足足可以吃一个冬季，一是自己家里谷子多，二来是自己打的年糕要比市场上的更纯，市场上卖的往往是掺杂了一些什么别的杂米进去的，吃起来有些粗糙，口感远没有自己打的好。老家一带有很多村子里都有自己的年糕作坊，我们村的作坊就设在村边废弃的农机站里。每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，母亲就会挑上一担梗米和糯米到作坊，而我总会用一张报纸包上一些红糖尾随着去，那时候家里吃的东西少，刚刚做好的热年糕沾着糖吃是所有的小孩子都非常喜欢的。打年糕的时候，作坊里总是挤满了人，有时候还要排上好几个小时的队才能轮上，大伙们三五成群地聚着家长里短地边闲聊边等，小孩子们则东钻西钻相互打着游击战。
    因为经常要排队，所以母亲每次都很早就把米挑到作坊。打年糕是一个很烦琐的过程，先要把米清洗干净，然后在一个足有水泥搅拌机般大小的蒸桶里蒸熟。火是没有专人烧的，都是轮到谁家就谁家的人来烧。因为天气冷，母亲每次到灶下烧火的时候我都要坐在旁边的柴堆上取暖，母亲这个时候都是很专注地烧火，基本不怎么和我说话，但是从母亲那被灶火映红的脸颊上我却能清楚地看见母亲的喜悦。米蒸好以后就被倒进一个很大的碾饭机里，那碾饭机同时也是一个蒸桶，母亲还是要在灶下烧火的，碾饭机上面碾着，年糕就从下面的口子里出来，口子前有一条宽宽的转带缓缓转动，有个装有四片铁皮转叶的东西随着转带而转动，同时就将冒着热气的年糕切成了一样的长短，作坊的人就在转带的另一端将年糕一沓沓收拾进我家的箩筐，这个时候我就会急不可待地从箩筐里拿出两根坐到母亲身边，沾着糖一根自己吃，一根喂给母亲吃，那酥软香甜的感觉，至今想起来仍不免口水暗溢。母亲嚼着年糕的时候，总会一边用粗糙的手撩动着落满灰尘的头发，一边问我“好不好吃？”，那情景虽然已经落进了记忆的深处，但是母亲那写满幸福的神情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坎。
    现在的年糕已经没有什么季节时令，随便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在菜场里买到，再不用象小时候非得等到过年不可，而且现在的年糕无论是在用料还是做工上都远比以前要好了，但不知怎么回事，我却总觉得似乎缺少了一种什么味道。
    或许，我对年糕的感情更多的是在于对打年糕那过程的怀念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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